“朱灿，昨天的作业为什么又没交？”课间，我轻声叫住低头缩在座位上的男孩。他垂着眼皮，手指死死抠着桌角，半晌才挤出一句：“……不会写。”“那为什么不问老师或同学呢？”我蹲下身与他平视。他的嘴唇颤了颤，突然抓起书包冲出了教室，留下桌面上几滴未干的泪痕。

　　这一幕让我心头一震。过去两周，这个转学来的男孩始终像只戒备的刺猬：课堂上永远把课本竖成“盾牌”，作业本上的字迹潦草到难以辨认，同学主动搭话时，他也只是摇头或躲开。这个孩子究竟怎么啦？我心里暗自思忖。于是，决定利用周末去家访。

　　家访后得知朱灿父母离异、常年辗转寄居亲戚家的经历，我决定换一种方式接近他。第二天课后，我故意“忘带”教案留在教室批作业，余光瞥见他正偷翻抽屉里的漫画书。

　　“你也喜欢《昆虫记》？我最佩服法布尔观察蚂蚁搬运食物的耐心。”我假装不经意路过他桌边。他触电般合上书，耳尖却微微发红：“……蚂蚁本来就很厉害。”“是啊，就像有些孩子看起来安静，其实心里藏着了不起的能量。”我笑着递给他一颗薄荷糖，“明天放学后，要不要和我一起研究这道数学题里的‘蚂蚁搬家’？”

　　“老师，我……我还是算不对。”辅导室里，朱灿咬着笔头，把草稿纸揉成一团。我展开纸片，指着歪歪扭扭的算式：“你看，上周你只会列算式，现在连解题步骤都能写出来了，这就是进步！”　他猛地抬头，眼睛亮了一瞬：“可答案还是错的……”“错题是宝藏啊！”我用红笔圈出错误点，“上次你错5道题，这次只错2道，相当于往前跑了3厘米呢！”他噗嗤笑出声：“哪有人用厘米算成绩的？”“当然有！”我翻开他的错题本，“你看，从9月到11月，你的‘进步厘米数’已经超过30厘米了！”

　　学期末的班会上，我宣布要请一位“神秘嘉宾”分享学习心得。当朱灿攥着皱巴巴的稿纸站上讲台时，全班鸦雀无声。“我以前觉得……自己是黑夜里的垃圾袋。”他的声音细若蚊蝇，“但老师说，垃圾袋里也可能装着没拆封的星星。”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。“现在我知道，就算每天只亮1分钟，坚持100天就能照亮整个教室。”他的拳头越握越紧，“上周小测，我的数学考了……78分！”掌声雷动中，我看见他悄悄用袖口抹了下眼睛。

　　如今的朱灿依然算不上学霸，但他会在课间追着同学讨论难题，会主动帮其他同学辅导作业。教师节那天，我的办公桌上出现了一罐手工折纸星星，最大那颗上用铅笔写着：“谢谢您发现了我口袋里的光。”

　　教育家雅斯贝尔斯说过：“教育是棵树摇动另一棵树，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，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。”是啊，教育是唤醒灵魂的回声。或许我们永远无法代替孩子奔跑，但至少可以成为他们鞋子里的一粒沙——用微小的刺痛提醒他们：你本就拥有走出荒野的力量。